瓊華閣內，淡淡的馨香彌漫著，卻沒人說話，顯得格外安靜。

玉荷和翠珠一人托著一個木盤，裏面全是素菜，鮮脆欲滴，看上去滑爽可口。可她們已經托了一刻鐘了，明月這個主子仍然一口未動。

“哎，你說呀。”玉荷著急地碰碰翠珠說，“多少讓主子吃點兒，她什麽都不吃，身體怎麽受得了？”

翠珠為難地說：“該你說了，一進門就是我說，嗓子都啞了。”

玉荷看看背對她們，盤腿坐在床上練功的明月，擔心地說：“你看，主子不說話也不動，不吃不喝的，會不會修煉成仙啊？”

“唔，這可難說。”翠珠伸長脖子看了看，低聲道。

兩人又跪了一會兒，仍不見明月有動靜，都有些耐不住了。她們的膝蓋都已經跪得生疼，但沒有明月的許可，誰也不敢擅自起身。

李嬤嬤進來，見她們還跪在那裏，盤裏的菜一樣都沒動過，頓時發怒了。她快步過來，一腳踢在翠珠腰上。

翠珠沒有提防，“哎呀！”一聲，身子朝前一撲，幾乎摔倒。但她仍死死地抓著木盤，裏面的菜雖然動了一下，所幸沒有潑灑出去。

“死丫頭！叫你們伺候主子用膳，都過去這麽半天了，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！宮裏養你們是讓你們不幹活，閑著玩的麽？”

玉荷見李嬤嬤這麽欺負人，不禁怒道：“嬤嬤，你不能不問青紅皂白，就把事兒全賴在我們頭上。我們雖說是伺候主子的奴婢，何曾偷懶耍賴？主子不吃，我們有什麽辦法？”

李嬤嬤見她居然敢頂嘴，越發生氣，過來揪起她的胳膊使勁一擰，咬牙切齒地說：“我叫你頂嘴！小小的人兒，這是想反麽？”

玉荷疼得慘叫，手一抖，木盤歪了，瓷盤裏的菜汁流了出來。她急忙扭正，不敢再說，低頭瞪著李嬤嬤的鞋子，心裏恨不得把她倒扔進井裏！

明月忽然發話了：“李嬤嬤，你當本宮不在嗎？在那裏發什麽狠！”

李嬤嬤連忙賠笑道：“回娘娘的話，教訓宮女，本是做嬤嬤的責任。宮女是伺候主子的，主子沒伺候好，奴婢自然要教訓。許是剛才聲音大了點兒，還請娘娘恕罪。”

“哼，只是聲音大嗎？”明月大聲責罵道，“沒看到本宮在練功嗎？你在那裏嚷嚷，還對本宮的人動手動腳，別以為我不知道！給我滾出去！”

聽她這麽說，玉荷和翠珠心裏頓時暖了起來，腰也挺得直直的，神情也傲慢了幾分。

李嬤嬤當然不敢違命，唯唯諾諾地答應著退了出去。

“月主子，你還是吃點吧。”玉荷等李嬤嬤離開，再次勸道，“你看，再不吃，菜都涼了。”

明月嘆了口氣，轉身跳下床，走到她們面前，用兩個手指捏起那些素菜說：“就讓我吃這些白菜，青菜，豆芽，花菜，茄子，青椒一個月？只怕期限還沒滿，我就變成大青菜，綠豆芽了！”

她的話逗得倆宮女一陣歡笑，說實話，她們也不願意每天吃素。只是因為有明月這麽好的主子，即使吃糠咽菜也願意，所以從不抱怨。

路程連在外面聽見，進來問有什麽好笑的。看到明月嫌棄地將捏在手裏的素菜又扔回盤裏，他不敢亂講話，只得請她不要鬧脾氣，還是要好好吃飯。

明月忽然神秘地湊近玉荷說：“哎，你們知不知道，禦禽園在哪裏？”

“啥，禦禽園？”路程連驚訝地問道，“月主子想幹嘛？那可是宮裏專門養家禽的地方！”

“噓！閉嘴，我當然知道那是養什麽的地方，我是問怎麽去？”明月豎起食指，緊張地低聲說。

等等，她什麽意思？

路程連和兩個宮女不敢亂猜，互相對視一眼後心裏都有了答案，但是又都不敢說出來。

見他們不說話，明月急了，走到路程連面前拍了他的臉頰兩下說：“餵，路子，告訴我怎麽去。”

路程連結結巴巴地說：“回主子的話，那個禦禽園，與禦膳房只隔著一個院子。因為怕把廚房弄臟，所以，中間隔了個院子。”

明月眨眨眼，又問那個院子是幹什麽用的。

翠珠搶著說：“那個院子是倉庫，用來堆放工具，種子，花肥這些東西。院子過去，就是禦禽園，很大的一個園子，裏面還有池塘，養著鴨子和鵝。”

“還有鵪鶉呢！”玉荷見他們說得高興，也跟著說，“我上次去禦膳房的時候見過，養著雞鴨魚鵝，鵪鶉，兔子，牛蛙，還有龍蝦！”

明月聽得口水直流，急急挽起袖子就要往外面跑。

翠珠忙叫住她說：“哎，月主子，你這是要去哪兒啊？”

明月做了個鬼臉說：“偷雞！”

“什麽，偷雞？”

三人皆是大驚，翠珠手裏的托盤差點就給嚇掉了。她忙把盤子放到桌上，扯著明月的袖子央求，叫她千萬不要惹事。不然，要是被內務司發現，是要打板子的。

玉荷也緊張起來，連聲勸道：“月主子，你才剛找金龍魚回來，太後娘娘罰你，你就安分些吧。要是再惹事，只怕會被罰得更慘。真要打你，打在你身上，疼在我們心裏啊！”

“是啊娘娘，你還是別鬧了，好生歇著吧。”路程連也嚇壞了，“這普天之下，哪有做娘娘的去偷雞的呀？這要是傳出去，主子你受罪，我們這些做奴才的，也沒臉呢。”

明月不高興了：“怎麽，你們是怕我丟了你們的臉面？”

三人見明月要發威，趕緊說不是，就是擔心她被打。

“嗯，會被打嗎？”明月似乎有點害怕，眼神也猶豫起來。

玉荷也把托盤放下說：“是呀月主子，還是別去了。這些菜，我們都花了很大心思，做得很好吃。你看，這個是魚香茄子，這個是宮保雞丁。當然，這個不是雞肉，是用豆腐做的。還有這個……”

“停！”沒等她報完，明月就伸手制止道，“你們跟太後是一夥的對不對？”

玉荷連連搖頭說不是，翠珠也說不是。路程連想說又不敢說，心裏暗自嘀咕，這個娘娘可真稀奇，居然想去偷雞！這麽一想，他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。

明月一瞪眼，把路程連抓過來問：“餵，路子，你笑什麽？”

路程連忙說：“回主子，我笑，是因為我高興。我高興，是因為我有你這麽好的主子，太好了！”

玉荷和翠珠也吃吃發笑，覺得明月這個娘娘太有意思了。跟她在一起雖然有時候會挨罵，但卻像跟自己姐妹在一起那般，不用隨時恪守宮規不說，還能覺得自己是個堂堂正正的人，而不是低人一等的奴才。

雖說他們也自稱“奴才”，“奴婢”，但有時候只有他們幾個在，明月並不在乎，讓他們隨意些。此時明月這麽一鬧，他們又開始覺得是一家人了，說話也沒那麽多講究和忌諱了。

明月一跺腳道：“好了，我就問你們一句話！”

三人頓時安靜下來，楞楞地問她：“什麽話？”

明月吸溜了一下口水說：“嘶溜，你們想吃雞肉嗎？”

“想！”三人異口同聲地回答。

明月樂了：“好，那就跟我一起，去偷雞！”

“嘿嘿，這真的可以嗎？”路程連既想去又害怕，“萬一被抓住，我們可就慘了！”

明月大咧咧地說：“跟著我，沒問題。那裏有幾個守衛？功夫如何？”

路程連答道：“守衛嘛，倒是只有五個，還有四個看園子的太監。這四人好喝點小酒，負責飼養園子裏的那些雞鴨，記錄禦膳房或是各宮各室每日的用量。有時候會出宮去辦差，就只有一個人守著。”

明月點點頭說：“那，如果雞鴨丟了，他們會受到什麽懲罰？”

路程連想了想說：“按照規矩，丟一只，賠一兩銀子。丟十只以上，除去罰錢和自己出錢買來賠，還要挨板子。要是丟的多了，會被毒打一頓，然後趕出宮去。”

明月不禁皺起眉頭，暗暗琢磨。她不能為了吃雞肉，害得那守園子的太監賠錢又挨揍。嗯，得想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。

她在屋裏踱來踱去，三人的眼睛就這麽盯著她，她走朝哪邊，他們就看著哪邊。

這樣轉了幾圈，明月忽然吹了個口哨叫道：“有了！”

三人急忙問她是不是有什麽好主意了，她卻神秘地笑著說暫時不告訴他們，要他們發誓絕不洩露。三人把頭點得有如雞啄米，連連賭咒發誓說絕對保密。

明月這才說：“我們就說，宮裏鬧了黃鼠狼，把雞叼走了！”

玉荷懷疑地問：“這能行嗎？”

路程連也覺得不靠譜：“月主子，宮裏可從來沒有出過黃鼠狼啊。你覺得，他們會信？”

翠珠教訓道：“都閉嘴，聽娘娘的！”

明月狡黠地笑道：“只要有我在，包你們能吃上香噴噴的雞肉，還不用擔心他們被罰！不過，你們得聽我吩咐。”

三人一聽，心裏別提多美了！有這樣好的事情，他們當然肯做，一個個迫不及待地問明月，到底要怎麽去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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